“我想这个故事，大概就是李海华一家得到不死之身的经过。”
沈天德没有向周乾隐瞒他的推论。
“李家人捕获了一只人鱼，他们把人鱼藏在一座岛上，岛上有很多毒蛇，人类无法生存。李海华的口音是北方人，李海斗贩卖文物可以追查到的最早记录是在东三省。所以，那座有很多毒蛇的岛很大概率就是大连附近的蛇岛。”
“你想到蛇岛单挑李海华？”周乾冷笑着问。
沈天德抬头，坦然地回望向他，“这件事，总不能再麻烦你吧。”
刑警队以“击毙李海华”平安结案，沈天德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周乾的功劳。但是他了解周乾，如果不是必要，周乾不会杀生。
李海华杀过的两个人，都是他的同类“非人”。严格说来，他并没有触犯修行人的禁忌。
沈天德没有指望周乾会替他给小雅出气。
周乾冷冷地看着沈天德，脑袋里不知在想写什么，他突然挑起唇角，阴森森地一笑，“如果你一定想去，我可以送你过去。”
“什么？”沈天德吃了一惊。
“如果你不死心，非要试试，我要亲眼看到你的结局。”
“……”
这是要亲眼看着他死的意思？
不，不对！周乾在场的话，无论如何应该不会坐视自己被杀吧？
沈天德很想乐观一点，但周乾似乎很生气啊！他到底在想什么，沈天德完全猜不透。于是禁不住患得患失起来。
“就这样决定了，你先回家，今天晚上我去找你。”周乾说完，转身离去。
“周乾！”沈天德下意识地跑快了几步，想跟上他。
但周乾没有等他的意思，他想走的时候，沈天德即使拼尽全力去追，也碰不到他的衣角。
沈天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。
伸出的指尖隐隐有些冷。
那是最接近心脏的距离。
沈天德停下失去目标的脚步。
这种卑微而寂寞的痛苦，也是被迷惑的代价吧。
……
从下午的时候，天空就阴沉起来，天色完全暗下来后，月亮和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身影，世界如同被笼罩在一片黑幕中。
周乾是在吃过晚饭后来的，他敲响沈天德的家门。
沈天德第一时间过去开了门，将他迎接进来。
“坐，喝茶吗？”
沈天德下午从车站回来后闲着没事，索性把家里的卫生又打扫了一遍。于是周乾进门时，这间屋子干净整洁的完全不像个单身男人的居所。
玻璃擦得逞亮的茶几上居然还摆了瓜子和糖果。
周乾冷漠的脸都差点绷不住暗中吐糟，妈的，这完全是贤良淑德家庭妇女的待客风格啊！
“算了，别浪费时间，走吧。”
“咱们，飞着去？”沈天德期待地问。
“对。”周乾确认了他的猜测。
于是，沈天德超级自觉地走过来，贴在周乾背后，张开双手环上他的腰，紧紧抱住。
“……”周乾扭头，冷冷看着他。
沈天德在他的眼神逼视下终于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。
“哎？不是上次那个‘小鬼抬轿’吗？我得抱紧你……”
周乾冲他摊开双手。
“大哥，我今天怀里没抱人，所以你也不用抱着我。”
“……”沈天德老脸一红，“没经验没经验，一回生二回也不熟，以后你多带我几次，熟悉熟悉我就懂规矩了。”
周乾暗中磨了磨牙，眼角青筋暴跳。
讲真，他挺生这人气的。
但是，每次被他胡搅蛮缠地一搞，就变得好气又好笑，也是没脾气了。
“那这回……我怎么配合？”沈天德真诚地求教。
“站这儿，等着。”周乾有气无力地说。
掐诀，唱咒，指尖飞出流光织成的符文。
和沈天德前次见识到的一样，四枚光符在四方翻转变幻，依稀化成四个矮小鬼童的虚影。
周乾冲着沈天德伸出右手，沈天德犹豫了一下，伸出右手，面对面与他相握。
迎接国宾般正式的礼仪。
周乾冲他扯起唇角，狞笑，“大哥，面对面握着手座轿，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？”
沈天德一愣，很快反应过来，笑了。
松手，换了左手拉住周乾的右手，与他并排站在一处。
握上周乾手掌的瞬间，沈天德依稀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团阴冷的气场，冷得他牙齿打战。
但很快，周乾的手掌中渡过来一股精纯清净的灵气，驱散了鬼轿中的恶寒。
“今天的路程远，坐吧。”周乾说着，率先向着空中坐了下来。
坐到一半，他的屁股底下仿佛多了有一座看不见的舒适沙发，稳稳支撑起他的身体。
沈天德试着像他一样坐下来，感觉像是坐在一个透明的有弹性的柔软水床上，他忍不住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，密度仿若实体的空气妥帖地撑起他的身体。
“这个法术难怪要叫‘小鬼抬轿’。”
“起轿。”周乾吩咐一声。
轿身四周的四个鬼娃娃整齐地沉腰扎马，跺跺肥嘟嘟的小脚丫。
鬼轿霎时冲天而起，穿透住宅楼一层一层的天花板，飞上了无尽云海。
鬼轿的速度奇快无比，脚下的人间灯火化成流光向后飞掠而去。城市荒野，山川河流，在脚下变成一副长长的风景绘卷。
轿内舒适宁静，感觉不到急速前行产生的气流和风压。
沈天德牢牢握住周乾的手，靠坐在虚空的软轿上，看着身边的云海翻腾变换。
人间亦如梦境。
轿内很静，沈天德只能听到周乾平稳的呼吸，感受到他手掌上传来的体温和气息。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。
沈天德是个理智的人，从没有时间能逆流或是静止之类的奢望。
可此情此景，他不由得就抛弃了智商，产生那种软弱的念头。
但同样，他的理智告诉他，一切奢望都像梦境一样脆弱。
就像他现在握在手里的那只手……并不是他真的能握住他的手。只不过是因为周乾将手伸向他，允许他暂时握住罢了。
真正的情况，其实是之前他离开火车站时那样。
他若要走，他追不上，抓不住。
两人现在手拉手，肩并肩，坐在一处，却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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