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三郎一路往南,向沿路的山神土地,打听到柳员外的行踪。
趁夜色深沉,杨三郎潜入柳员外的帐篷,对躺在床上的夫妻二人,做个噤声的手势。
柳员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知道悟尘和尚此时能出现在这里,定非凡人,扯着老婆的手,十分配合。
“在下来,没有恶意。”
杨三郎坐在凳子上,告诉柳员外,如果真的想延续柳家香火,一定要把刘家坳所有山头,全都种上桃树,从此一心向善,广积阴德。
“若是柳员外想按照柳伍所说去做,老衲今天就可以让你们柳家绝后!”
杨三郎取出青龙剑,让它在柳员外夫妻二人面前,嗡嗡地飞过三圈,猛地击中旁边的桌子。
“嘭”地一声,实木桌子应声裂开,碎成几截。
柳员外夫妻惊得睁大眼睛,不敢出声,满脸紧张地看着帐篷外面,生怕家丁听到声音闯过来。
杨三郎收起青龙剑,捻个诀,眨眼间从帐篷消失,回到云雾峰。
家丁果然还是听到声音,拎着棍棒冲进柳员外的帐篷,看见地上碎成几段的桌子,和满脸惊恐的家主,急忙上前安抚。
柳员外以遇到妖怪支走家丁,和老婆商定,方才遇见悟尘和尚的事,要烂在腹中,带进棺材,不可与任何人提起。
柳家人一行,慌慌张张,匆匆忙忙,加紧赶路,终于到达刘家坳,落户安家,便把刘家坳改名为大户柳家。
柳员外按照杨三郎的安排,让家丁四处种下桃树,又广结善缘,招募不少穷苦移民,入住村南,愿意随姓柳的,便为入户籍,也算人丁兴旺。
后来又逢战乱,大户柳家种下的桃树,被盗伐干净,人口减少,又惹出妖邪来,这里按下不题。
却说那只讨到封的黄鼠狼,本来也是借着青远县宝莲灯法阵的煞气修炼为妖。
讨封遇到郑阿大,可以说,是这个黄鼠狼此生最倒霉的事情。
别的黄鼠狼,要么讨到封,飞升成仙,要么修成人身,这个黄鼠狼,却非妖非鬼,非仙非人,完全是个不伦不类的形态。
黄鼠狼讨封,讨了一肚子气不说,身体里忽然要容纳妖气之外的鬼气,也是十分难熬,逃到深山里,运化二气,苦不堪言,发誓要找郑阿大报仇。
杨三郎杀的三个锦衣卫中,有一个是奉胡惟庸密令,前去刺杀孙仁寿,浇灭刘伯温余党的。
杨三郎只是把尸体拖到路边,并没有搜身,便不知道此中一节。
有人发现路边的官兵尸体,上报本地官府,详查下来,孙仁寿没有躲过抄家杀头的罪过,却遍地寻不到悟尘和尚。
问遍青远县僧道中人,或说不知,或说捉妖时被妖精吃了。
发下海捕文书,经年累月,也再没有悟尘和尚的踪迹,此时便不了了之。
万江大仇得报,不在乎是否被真的重新封为勃海龙王,靠着给寺庙道观外打的泉眼,创下名声,已经心满意足。
孙仁寿被杀,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张罗龙王庙的事情。
郑阿大看着建好的龙王庙,不甘心空置,去找新任的县令申请,几次三番,终于说动父母官,便把此事,全权委托给云虚道长。
社稷神正礼出面,上表天庭,又有陆遥作保,万江终于成为三界共认的勃海龙王。
龙王与社稷神联手,上保风调雨顺,下保五谷丰登,莱州府终于挺过旱情,随着移民的增加,渐渐成为人口聚集之地。
流放之地没有了妖王魔王,人气旺盛,一直到清朝末年,妖精出现的数量,比原来的时间线少了好几倍。
人口繁殖速度提高,数量增加,本地资源开发不足,后来闯关东的大部分人马,都是从流放之地出去的。
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吧。
杨三郎回到云雾峰,遍寻不见如意的身影,只看见桌子上凉了的饭菜,和几张用镇纸压着的信笺。
如意走了,带着二个侍女,下面是留给杨三郎的话:
“我等过你,但我不会一直等你。
我以为你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我,直到我端着饭菜出来,找不到你,我才知道,你其实并不属于这里。
我想骗自己,可以留住你,可是当我看着那副画,我便知道,你终会离去。
也许,你在另一个世界,还能回到这里,可是,那毕竟是你的世界,我进不去。
如果只是山水相隔,我们还能再次相遇。
可是跨越时空的相聚,我害怕自己没有等待的勇气。
大概所有的最后,都是分别吧。
就像凡间的所谓爱情,再怎么不舍,总会有一个人先走。
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会记得我,但我希望再遇见你的时候,你会用力抱抱我,告诉我,我们曾经爱过。”
杨三郎环顾四周,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,来对待这次分别。
和如意相处的时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就像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,最终结果,不过是杨三郎又回归单身的状态。
事实证明,杨三郎就是一个情感白痴,如果说情感障碍患者,会亢奋,会过激,那么,杨三郎已经不是障碍了,是情感障癌。
把现代人的情感观念,交给如意的,是杨三郎,杨三郎却不知道,用现代人的表达方式,去处理男女之间的小插曲。
世界上少有哄不回来的女人,不知道如何哄,不知道去哄女人的男人,却是一抓一大把。
杨三郎便是其中之一。
杨三郎几乎没有做任何的犹豫,依然把信笺压在镇纸下面,起身走到古画前,开始琢磨如何用古画回到自己的时代。
看来看去,没有头绪,杨三郎把古画取下来,仔细摩挲查看,终于发现,在夹层之中,有一张小纸条。
打开来,纸条上写着:三遍大明咒,心中所想,即可入画。
杨三郎欣喜过望,立刻挂好古画,双手合十,恭敬地念起大明咒。
三遍过后,杨三郎果然身体飘起,进入画中。
漫山遍野的鸭子已经不在,老仙翁依然笑容可掬的迎上来,说道:“道友好久不见啊!”
“那些鸭子呢?”杨三郎合掌行礼,笑问。
“道友如今的身手,还需要通过抓鸭子来历练么?”
老仙翁笑着捋捋胡须,问道:“道友今日来,是继续历练,还是要去往哪里呀?”
“我想回自己本来的时代,可以么?”杨三郎问道。
“但凭心念!”
老仙翁笑呵呵的伸出手,指引杨三郎往右边的通道走。
“多谢!”
杨三郎谢过老仙翁,大步走向那条把他带到大明朝的小路。
如玉被卷走,如意又离家出走,杨三郎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四野,仿佛没有任何谁来过的气息。
再次睁开眼睛,杨三郎满心欢喜,以为终于回到自己的时代,可以毫无拘束的继续颓废下去。
四周看看,却还是古时候的格局。
杨三郎躺在一个木架子床上,青色的床帏挽在床柱子上,床边一个圆木桌,四个鼓凳,门边的木架子上,有个铜洗脸盆,木质窗棂上贴着白色窗纸。
这是哪里?
没走成?
又回来了?
杨三郎皱着眉,伸手摸摸脑袋,竟然扎个发髻。
什么情况?!
房门紧闭,看样子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客栈。
这到底是什么地方?
不是说已经了却九世因缘,只有自己的身体了么?
杨三郎心中纳闷,干咳几声。
门外立刻有人高兴地喊道:“堂主醒了!”
门分左右,进来两个俊秀青年,身穿夹袄,腰挎钢刀,十分精神。
只是那脑袋上,前面光秃秃的,后面拖着一条长辫子。
清朝???
“前日大雨,堂主被雷雨惊扰,昏睡至此,已是第三日。”左边一个青年,拱手说道。
“什么堂主?这是哪里?”杨三郎坐起来问道。
二个青年,面面相觑,惊问:“堂主竟都忘了么?”
杨三郎看着眼前的青年,没有回答。
青年报上名字,一个名叫吴青,一个名叫吴迪,都是三合会青花堂的门人。
杨三郎便是青花堂的堂主,此行之目的,是暗中保护被贬赴边疆的林大人及其家眷。
林大人已经先行出发,有其他兄弟随行保护,他的家眷带着行李走得慢,现在住在楼下,刚好杨三郎淋雨染了风寒,便和吴青吴迪兄弟二人留守暗护左右。
杨三郎看着吴青和吴迪,心说,就你俩挎着刀的样子,是暗中保护么?
再明显不过了!
林大人?
什么林大人?
贬赴边疆?
虎门销烟的那个?
杨三郎晃晃脑袋,想不明白。
吴迪见状,立刻倒一杯茶来,端给杨三郎,恭敬道:“堂主请用茶!”
杨三郎接过茶水,说了一声“谢谢”。
二人闻言又是一惊,以为堂主是感冒烧坏了脑子,便立在一旁,听候指示。
“这是到哪里了?”杨三郎喝完茶,觉得舒服一些,抬头问道。
“回禀堂主,刚出广东。”吴青答道。
“哦,现在什么时辰,有什么吃的么?”
杨三郎忽然觉得有点饿,揉着肚子问道。
“小的这就去安排饭菜!”吴迪说着,出门去楼下找店家安排酒饭。
杨三郎见自己身上穿的依然是鹤氅,下意识地摸摸腰带,看看乾坤袋还在不在。
还好,乾坤袋还在。
吴青看着堂主,觉得有点儿奇怪,问道:“堂主身体是否依然不适,要不要找郎中来瞧瞧?”
“不必了。”杨三郎摆摆手,问道:“我在这里的名号是什么?”
“啊?”吴青闻言惊住,心说,这感冒看来烧得不轻啊!
“禀堂主,堂主本姓杨,名三郎,没有字,法号惠尘。”
“哦,还好!还好!”
杨三郎点点头,心说,还灰尘呢!
翻身下床,看见地上的十方鞋,杨三郎心中一诧:敢情自己在清朝,是个道士!
怎么别人不是公子就是王爷的,自己却是非僧即道!
杨三郎穿好鞋,站起身,活动活动筋骨,没有酸痛麻痒的感觉,倒不像风寒感冒的症状。
可能又有什么差错吧!
杨三郎走到门边,要洗把脸。
吴青跟在身后,杨三郎洗完一遍,立刻把水倒掉,换上新的,等杨三郎洗第二遍。
嗯,这么有人伺候,也是不错的嘛。
洗漱完毕,吴迪端着一壶烧酒,三个杯子,店小二拎着宽大的食盒,跟在身后送进房间。
一只烧鸡,半只烤乳猪,一碗鸽子汤,一碟炸花生,一碟拌三丝,一碟熘肝尖,一份素炒鲜笋。
挺丰盛啊!
三人坐定,吴迪先给杨三郎满上烧酒,又给哥哥吴青添满一杯,再给自己倒酒。
待杨三郎喝完鸽子汤,拾起筷子,夹一口菜,吴青兄弟才跟着动筷,细嚼慢咽起来。
楼下的座钟敲响八下,三人吃饱喝足,准备休息。
忽然听到店小二大声叫喊:“不好啦!洋鬼子来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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